啪,身后传来什么碎裂的声音。
季干川转眸望去,却没有瞧见什么不寻常的,孟澂莲神色如常,只是手边少了一个酒盏。
沈知鲤擡手又去拿酒盏,可惜了莲花精不喝,这酒味道真是绝了,一壶都是她的了。
心情甚好,然而下一刻,手腕却被捏住。
茫然擡头,就见莲花精漆眸直直看着自己,其中隐藏着她看不懂的汹涌的情绪,一时有些茫然,问:“怎么了?”
“你不能喝了。”孟澂莲语气冷清。
沈知鲤只是反应有些慢,不代表她醉了,见状摆手道:“这才多少。”
对面怀德托腮笑话道:“阿鲤,小莲花也是关心你,她酒量不行,以为你也差呢。”
从前她和阿鲤在别苑夜夜笙歌喝的比这多多了,要不然她要就派人去厨房将醒酒汤端来了。
但是,孟澂莲不这样想,他转头吩咐婢女去端醒酒汤。
“莲表妹是阿鲤什么人,这样管束阿鲤?”
季干川将自己手边的酒盏推了过去,一边似笑非笑道,“我还在阿鲤身侧,有什么事我自单着,用不着外人来指点。”
这话,委实是刺耳的很,更何况他心里还有那样的心思。
“尚未成婚,暄王此举是不是太过了。”孟澂莲一瞬间捏紧了掌心被他按住的酒盏,冷漠看着他。
沈知鲤察觉到两人之间相互针对的敌意,一瞬间迟钝的脑袋都清醒了些。
【其实也喝了不少了,要不直接装醉回去睡去,正好趁机把那个荷包绣完。莲花精这个样子,当真吓人,还是不惹事了吧……】
季干川看着沈知鲤,眸底深处格外晦暗,温声道:“莲表妹当真是凶悍得紧,阿鲤莫要怕她,有我在,谁都不能左右阿鲤!”
他的指节就捏着沈知鲤的手腕。
沈知鲤立刻反驳:“谁怕了!”
【改莲花精怕了才对!】
【不管了,接着喝,不醉不归!】
“莲表妹若真是为了阿鲤好,让阿鲤开心,不如陪阿鲤一起喝。”季干川唇角带着冰凉的笑,挑衅的看着她。
今晚就是他的死期了呢,这便算是他践行酒了。希望她一路走好,莫要回来打扰他和阿鲤白首之喜。
孟澂莲的视线就落在沈知鲤被捏住的那只手腕上,呼吸一窒,怒极反笑。
心里冰凉一片,阿鲤和季干川名正言顺。她甚至是愿意的,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?
“你当真想让我喝?”
他又想喝了?
沈知鲤赶紧道:“这酒当真不错,你尝尝?”
“好啊。”莲花精突然扬唇一笑,灯过下那漆眸极为潋滟。
沈知鲤瞧着呼吸都为之一窒,下意识将手边的杯盏递过去了。
都不重要了,孟澂莲眸底压抑着暗色。
沈知鲤如今眼里都是季干川,她甚至可以和季干川一起对付他了。
一片彻骨的冰凉和钝痛,生生磨着那颗炙热的心脏。几近折磨的疼后,已经是近乎麻木了。
冰凉酒液入喉,孟澂莲唇色都被染上了一层鲜红的水渍。
看着甚是好欺负,沈知鲤和他碰了一杯,心底暗自窃喜,已经在琢磨等他醉了怎么欺负他了,甚是愉悦。
然而,酒过三巡,莲花精仍旧面不改色,只是那双黑眸倒是愈发潋滟了。
什么不善酒力,都是假的,看来是真不喜欢她酿的酒。
没来由的,沈知鲤有些失落。
这会功夫,婢女已经将醒酒汤端来了。沈知鲤喝了半碗就不想喝了,味道一言难尽。
另一边,怀德觉得没意思了,提议开始玩投壶,输的人罚酒。
沈知鲤立马又可以了,当即就应好。
季干川眸色温润的看着她,当即搁下筷子,道:“若是玩投壶,谁又能玩得过你,从前在王府里说起这个,便……”
话刚出口,他才恍然想起,这是在哪里。
当即住了口。
沈知鲤却没听清,向他身侧倾了一下,道:“你说什么?”
两人凑得极近,沈知鲤的耳朵都快贴上他唇边了。
季干川一愣,唇边笑意荡起,正要说什么,就被一声清冷的声音打断了。
“我有些醉了,就先走了。”
沈知鲤擡眸望去,就见莲花精神色很是有种说不出的冷恹,语气也冰凉得紧。
“青筝,你送莲姐姐回去。”沈知鲤不知道她怎么又不高兴了,赶紧转脸吩咐婢女。
“你不和我一起回去?”漆眸潋滟就直直看着她,藏在袖中的指节无意识捏紧。
时候确实不早了,沈知鲤想着荷包没绣完,要不回去吧。
但是旁边却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按住了她的肩,季干川偏头不动声色,含笑道:“阿鲤莫不是一会怕输了,这可不像你。”
怀德也早就不满那小破莲花一直霸占着阿鲤了,皱眉道:“就是,这天都该没黑完呢。”
沈知鲤见状,顿时也不想走了,当即挥手道:“莲姐姐先回去吧,我一会就回去了。”
一边转脸看着身后的青筝,道:“你去跟着莲姐姐。”
然而莲花精淡漠的道了声不用,拿起桌上的长颈酒壶站了起来,那正是沈知鲤酿的年岁。
他长睫如扇,望着沈知鲤眸底一片悲凉,唇角翘起,却什么也没有说。
转身离开了,单薄的身影一片萧索。
一阵冷风从打开的门里灌了进来,沈知鲤就被凉风吹得一个激灵。外面一片漆黑,看着莲花精的背影,她突然心里格外愧疚。
方才莲花精是要和她说什么?
一边的季干川所有似无的道:“莲表妹对阿鲤的绣品倒是感兴趣啊,方才走前都不忘往这边看着。”
原来,是要催荷包!
沈知鲤顿时就不太敢回去了,她准备再拖一会,等她回去莲花精应该就睡了。
心里是这样想着的,却还是难以抑制有些异样在蔓延。
莲花精不知为什么,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她的绣品,还一直记着………
她不该这样的。
刚好婢女将投壶用的东西都搬上来了,怀德都中了双耳,一片喝彩声将沈知鲤叫醒。
“快,知鲤到你了!”怀德在兴奋向她招手。
沈知鲤晃了晃头,起身下了桌拿起了一支箭。先陪怀德玩一会,等回去后便把这个荷包完成,再给莲花精多做几个香囊。
不知过了许久,怀德输的喝不动了,想要歇一歇。沈知鲤当即大笑着,拍了拍她的肩,然后道:“你们玩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
底下还别人作陪,沈知鲤也不担心怀德会无聊。
“去吧去吧!”怀德摆手。
季干川道:“我送阿鲤回去。”
“我又没醉,要什么人送。你可别走,这壶中这样好的酒没喝完,可别浪费了。”
沈知鲤当即拒绝了,然后提着灯走了,一边吩咐青筝道:“你再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醒酒汤,没有就再去熬一盏,送回院子来。”
莲花精方才瞧着没醉,就没喝醒酒汤,但是回去吹了冷风说不得明日要头疼。
等到沈知鲤走了,季干川才将手边酒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,眸底只剩下一片凉意。
阿鲤回去了,他也没什么兴致再待了。
正要告辞回去,就看到阿鲤的位置上,放置着一只白玉簪,正是他送的那一支。
阿鲤方才玩投壶的时候,怕动作太大,把玉簪摔了就特意拿下来放在旁边,却没成想,走之前忘了拿了。
叹息一声,他将玉簪拾起,准备给阿鲤送过去。
今夜夜色极好,凉风习习,月色照着曲径通幽。院子里的槐树枝叶葳蕤,在庭中落下一片阴影。
“莲姐姐!”沈知鲤捏着竹编的手提灯笼,心里十分好的进了院子。
院子里空空旷旷的,她喊了下也没有人应,看来莲花精是真的睡了。她脚下还有些虚浮,今日确实喝得有些多了,脑袋都有些晕乎了,还好白芍不在。
院子里空荡荡的,每隔几步就立着一盏灯烛,将整个院落照得一片通明。
沈知鲤往里面走进了才发现,西舍边的长春花墙的葡萄架子下似乎立着一个萧索的人影,手里还拿着长颈梅花白瓷酒瓶,似是对月畅饮。
好像是莲花精,他怎么还没睡?
这是回房的必经之路,沈知鲤也躲不过去,就只好端着心虚的笑走了上前:“莲姐姐怎么还没睡,不会是在等我吧?”
月下的那抹神仙身影听见声音,转眸看了过来,白玉修长的指节一松,酒瓶就落了地碎了两半。
那双眸子似乎含着潋滟的笑,似乎并没有生气,还弯唇道:“舍得回来了?”
沈知鲤看了看天色,用力点了点头,道:“这么晚了,自然是要回来的。”
晚睡会掉头发,她一向是很珍惜自己的头发。
沈知鲤看着莲花精如墨倾斜下来的头发,好意提醒:“天色这样晚了,莲姐姐喝了醒酒汤就早些睡吧,小心明日头疼。荷包的什么的,明天再找我要就是了,就在哪里又跑不掉。”
什么荷包香囊的,明天再说吧,沈知鲤只想在她的大床上快乐的打滚。
“好啊,荷包的事,明日再说。”他眸光落在她脸上,淡然颔首。
沈知鲤松了口气,笑眯眯道:“那我就先走了,莲姐姐记得早些睡。”
然而,才走两步,就被人一把攫住了手腕,天旋地转间整个人都被拉至身前。
清冷的莲香分外熟悉,混合着酒气的甘冽迎面撞了个满怀。
“莲、莲姐姐?”沈知鲤被这阵仗吓得结巴了一瞬,擡头正要解释,下颌就被捏住了。
莲花精长得很好看,那如墨晕染的眉眼,长睫如扇半掩,那浓墨一般的眸色朦胧晦暗坠着烛光,清晰的映着她的脸。
沈知鲤头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自己,就这样清晰的倒映在别人的眼睛里。
“莲姐姐,其实我不是故意灌你酒的……”沈知鲤十分心虚,但是这件事,她还可以解释。
她偏了偏头,想逃脱这制锢,今夜莲花精的视线太过渗人,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噬一般,叫她忍不住想跑。
“其实,那酒真的好喝,我只是想让你尝尝——”
下一刻,冰凉的唇带着几分凶猛骤然压了下来,带着几分掠夺将未出口的话尽数吞下,那莲香带着酒味趁着说话的空档撬开了唇齿。
沈知鲤一瞬睁大了眸子,正要抵挡,胳膊却已经被别到了身后,整个人都被抵到了身后的花墙上。后腰被那臂膀稳稳的禁锢着,叫她逃脱不得。
莲花精!他,他在做什么!
当真是疯了!
身后花墙长春花馥郁,却抵不上这人半分莲香。
月上梢头,无人瞧见,院墙外投下那道颀长萧索的阴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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