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漫过竹林时,沈清正往星野的药碗里添第三勺蜂蜜。
“我又不是陆曜。“
少年苦着脸往后缩,脖颈上的绷带沁出草药清香。
陆曜拄着竹杖蹦进药庐,发梢还沾着晨露:“贺春哥在河边摔了五回水桶,阿芷姑娘的衣裳到现在还晾在青石上。“
众人哄笑间,萧煜拎着半湿的玄色外袍跨进门。
向来冷肃的他耳尖微红,衣摆滴滴答答淌着水——方才帮贺春捞木桶时,被受惊的锦鲤甩了满脸水花。
七日后村宴,星野终于能下地走动。
阿芷捧着新裁的月白苗裙从竹楼下来时,正撞见贺春在檐下编花环。
他的手指被藤条勒出红痕,脚边散落着十几只歪歪扭扭的半成品。
“这是...要送给山雀搭窝?“陆曜叼着草茎凑过来。
星野突然吹响叶笛,惊得贺春把花环扣在阿兰发间。
指尖沾着的晨露坠在她睫毛上,折射出细碎虹光。
当夜药浴,沈清往木桶扔艾草时突然轻笑:“有人把驱虫药包缝进香囊,结果雄黄粉染黄了绣线。“
星野闷在水里吐泡泡:“贺春哥说那是给战马备的...“
话音未落,竹窗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
众人举灯推窗,只见贺春僵在药圃里,怀中跌出个绣着歪扭鸳鸯的香囊,旁边是踩烂的半筐忍冬花。
立秋那日,沈清正在晾晒新采的鬼针草。
远处梯田泛着翡翠般的光泽,黑水河改道后,两岸新生的芦苇荡里不时掠过白鹭的影。
“贺春领主又在后山转悠呢。“
陆曜拄着竹杖蹦进药园,发梢沾着露水,“昨儿摔碎三个陶罐,今早把我晾的茯苓都喂了山雀。“
竹筛里的天麻应声落地。
沈清转头望去,晨光里贺春玄色衣摆掠过青石阶,腰间新佩的银鞘苗刀撞得竹筒叮咚响——那刀柄上分明缠着阿芷的发带。
药庐传来陶罐碎裂声。
星野举着捣药杵追出来,脖颈绷带松垮地挂着:“说了我不喝黄连!“
少年突然顿住,望着贺春消失的方向挑眉,“他衣领沾着忍冬花瓣。“
陆曜从竹篓摸出个歪扭的香囊:“今早在晒药场捡的,绣着比目鱼呢。“
靛蓝缎面上,金线歪歪扭扭勾出两条胖头鱼,鱼眼睛还是拿红玛瑙珠子凑的。
沈清抿嘴轻笑,将晒好的艾草扎成束。
自半月前战事平息,寨子里九十八户人家都往药庐送过谢礼。
吊脚楼下堆着彩蛋、米酒,还有姑娘们悄悄塞给星野的绣帕。
暮色初临时,阿兰捧着新染的月白裙裾从河边归来。
裙角银铃叮当,惊起竹梢栖着的蓝尾鹊。
忽然驻足,望着青石板上用野花摆出的奇怪图案——像是有人想画月亮,却拼成了歪嘴葫芦。
“是贺春哥。“
星野从竹楼探出头,肩头蹲着只花栗鼠,“他在后山采了整日花,被马蜂追着跌进泥塘三次。“
阿兰耳后胎记微微发烫,弯腰拾起朵沾着泥点的山茶。
花茎断口整齐,分明是被利刃误伤的。
夜色浸透苗岭时,晒谷场燃起篝火。
寨老敲响铜鼓,少女们腕间银镯映着火光盘旋起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