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加钱
你泪眼汪汪。
原本就不好用的眼睛,在黑漆漆的林间就更不好用了。
抽抽搭搭呼唤着一哥,再三得不到回应后,意识到他是真的已经离开了。
心头一直绷着的那根弦,这才一点点舒展开来。
黑死牟并不是纯粹的恶鬼。
不管是行事作风,还是道德操守,都一直保持着做人时的本心。
可同时,他也保留了太多的人性。
对于效忠之人,过分忠诚可靠,对上从无隐瞒,深得鬼舞辻无惨信任。
所以,究竟能不能从他手里祈求出一条命,其实你心里也没底。
而现在,他既然让你好自为之,那必然是不准备跟鬼舞辻无惨告状的。
大概率会处于一种鬼舞辻无惨不问,他就不主动说的状态。
也就是说,你成了薛定谔的猫。
往后的每一天,都可能有事,也都可能没事。
但——
总归还是活着,不是吗?
你知足了。
胡乱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。
路过买小镜的摊子时,左瞧瞧右看看,确定看不出异样后,才去团子店找那个小姑娘,吃吃喝喝后,一起回家去。
你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乖乖待在村子里。
哪里都不去。
可人这种生物啊,向来是记吃不记打。
三天五天,会夜夜从噩梦中惊醒,需要桔梗抱着才能继续睡;
三个月五个月,想起来还会不由得心悸,得窝在桔梗怀里才能安心;
可再过上个三年五载,再想起当初的事,那些担忧和恐慌早就成了过眼云烟,总觉自己不至于那么倒霉,说不定鬼舞辻无惨早就把你忘了。
就像现在——
你开开心心跟桔梗外出游历。
什么鬼舞辻无惨啊,什么黑死牟啊,什么人鬼恩仇啊,全部都被你抛之脑后。
不想风餐露宿,就直接拍开了门口绘着紫藤花纹样的人家,毫不客气向他们求助。
桔梗还有点不好意思。
她不是那种挟恩图报,喜欢麻烦别人的人。
你把她强行拉过去。
理由也是现成的:“别害羞呀,他们提供给我们帮助是理所应当的。毕竟,当初他们需要我帮忙的时候,可是不容拒绝地就让我付出了全部。事后,我不仅什么都没说,反而还大度地表示理解。”
“我们只是来这里睡一觉、吃一顿,有什么好难为情的?”
“跟我们做交易,明显是他们赚了。”
“来来来,这些都是我们应得的。”
吃饱喝足后,你跟桔梗重新踏上回家的路。
路上。
你们遇见了拔寨回城的军队。
他们大概刚从战场上下来,浑身上下都冲着肃杀的危险气息。
隐隐还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。
很明显,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挺残酷的战斗。
巫女是神职人员。
在平民之间拥有不错的地位,备受尊敬。
但遇见正规军,还是要退让的。
你跟桔梗站在路旁。
低垂着头,等着军队走过。
不知怎得。
原本整齐划一的行军声,忽的停住了。
马蹄清脆。
踏着结实的土路,缓缓踱步而来
——有人在靠近。
你眼皮跳了跳。
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。
脑海忽的闪过一个不正经的念头:桔梗长得这么好看,他们别不是瞧上了我的菜吧?啊啊啊,好烦啊,万一他们想要强求豪夺,我该怎么办?把他们都杀了吗?……杀人容易,可我现在也不是鬼了,不能把他们都啃了……那鬼杀队能帮忙抹平吗?
你正胡思乱想着。
一根皮革鞣制而成的马鞭抵住你下颌,打断你的思绪,迫使你不得不擡起头。
“呵。”
少年轻嗤一声。
稚气未脱的脸上扬起轻鄙的讥笑。
曾经只能恨恨瞪着你的眼,此刻居高临下俯视而来,“……果然是你。”
你听得一愣。
用力眯起双眼,
好一会儿,才终于从那副把人遮掩的严严实实,看起来就沉重闷热的铠甲中,勉强分辨出来者是谁。
但——
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人见凪脸色骤然阴沉下来。
手中马鞭不快地甩了个空饷:“你怎么知道我认错人了?”
他身下的枣红色骏马训练有素,毫无受惊的迹象。
可跟你站在一起的桔梗,明显是心提起来了。
你知道她在担心你。
生怕你惹怒他们,招惹不必要的怨恨。
也想速战速决,便冲他勾勾手指,示意他弯下腰。
人见凪冷笑。
倒要看看你还能搞什么鬼。
你附在他耳边。
用只能你们二人听见的声音说:“小妈给你脸,就接好咯。别蹬鼻子上脸,小心小妈我啊,回去抢走你父亲,再给你生十七八个弟弟、抢走你家业、赶你出家门、让你连根毛都没有,只能出家做和尚!”
人见凪呼吸一滞。
哪里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厚脸皮。
当即气笑了,咬牙切齿:“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吗?哪里值得我父亲念念不忘?哼,他早就把你抛在脑后了!”
“真的吗?我不信。”
你白了他一眼。
鬼舞辻无惨是什么德行,再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。
既然他还没有把人见城玩坏,就说明他暂时不准备更换身份。
他那样矫情的小贱人,跟昆虫无异,对于美色啊、权利啊,这些普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,正眼都不愿瞧一下。
清楚归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