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瞬间,不说季干川,孟澂莲脸色亦是黑了。转头凝着眉心看着还在乐的沈知鲤,语气有些不悦,低声道:“不是叫你莫要胡乱说话吗?”
沈知鲤:“我也没乱说啊。”
季干川坐在马上,将两人打情骂俏的模样尽收眼底,心里一股腥甜的血气上涌。几乎叫他眼前发黑,想立刻松手放箭。
但是周围亦是有旁的对准他的弓弩,若是他松手,便是两边都要立即打起来。
但是,他这几日都还没和阿鲤好好说过话。
他手腕克制不住颤抖着,漆眸看着沈知鲤,几乎哑声道:“阿鲤,过来。”
“过去做什么?殿下呼来换去,是将我当成什么了?”沈知鲤蹙眉疑惑的看着他。
沈知鲤也不知季干川怎会如此固执,紧盯着自己不放。她只是表现的冷淡了些,他就想用那样极端的方式步步紧逼,还自以为她不知道。
沈知鲤当然知道,爹爹这些日子对季干川态度突然奇怪了起来。从前的时候,爹爹说起季干川虽是总说他不聪明,但是提起别的也总是夸赞的,说他是记恩的,向来是恩仇必报的。
还总说他仪表堂堂,若是为夫婿,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小的时候,沈知鲤尤记得有年冬日的时候,阿娘包了饺子,爹爹甚至将其特意包了一份带给了宫里还在冷宫受苦的季干川。
那时候,爹爹提起季干川是带着几分感慨的,有几分怜悯,也有几分对后辈的关心。虽然只有几分,但是亦是实打实的真心。
但是季干川从来不记得这些,他那一颗心早就在冷宫的时候,被冻得只剩下层层冰冷的防备。
就算有人真心的对他好,他也只会想着那人是有何目的。但是他不会表露出来,就像爹爹对他好的那些年,他表露出来的温顺,接着借着爹爹递过来的橄榄枝,一步步向上爬着。
可是,如今他当真爬到了这个位置,自然就看不上了从前“别有目的”对他好的爹爹。再加上自己对他的不顺从,他自然就想要打压沈家了。
如今爹爹怕是早对他失望了,提起他的语气也都是冷漠之意,只是道会替她解除了这桩婚事。
风声萧萧过梢头,清晨的寒意是一层层的,带着些微的湿润的冷意拂在人脸上,也拂在季干川的心上。
他看着沈知鲤冷漠至极的模样,心也一寸寸渐凉了下去。
不应该的,阿鲤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。
这样的冷漠,仿佛是在看一个什么憎恨至极的人。上一世他那样伤她,她都没有那样看他,怎么这一世他这样尽心的去对她好,她倒反是这样看他了呢。
沈知鲤瞧见墙上架着的弓弩,心里已经想到季干川是怎样气急败坏的模样了。但是那怎么样呢,她要的不就是他的气急败坏吗?
因为季干川身上的那份玄学的气运,沈知鲤不认为莲花精今日能将季干川拿下。
但是,不管如何,沈知鲤都想叫季干川趁着今日早点死了心,别一天到晚惦记着她了。
她从孟澂莲身后走了出来,站在了他的身侧。那漆黑润泽的杏眼就带着季干川熟悉的笑,温和的看着他,嘴里吐出的话确是句句狠辣,直直的扎在季干川心间。
“昨夜花灯失约是知鲤的不是,只是昨夜那样的日子,还是和所爱之人在一处较为妥当。”
沈知鲤察觉到了身侧莲花精一瞬的紧绷,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安危,但是他太高了实在是打扰她看季干川的脸色了。
她擡手,安抚的抱住了莲花精的一只胳膊,脑袋就靠在他的胸口。视线实则是一直盯着季干川手里的箭尖,叹息一声道:“殿下怎么这样恼怒,只是虽然知鲤喜欢旁人,但是这婚约不是还在吗?”
“殿下不要强求太多,知鲤能给殿下一个名分就不错了,其他的不属于殿下的东西,殿下就不要奢求了。”
季干川瞳孔骤缩,几乎不敢相信去看沈知鲤。
这些话,分外熟悉。
是他上一世说过的,只是语境和现在有些不同。
阿鲤……
莫不是,也回来了?
所以才会记恨他对不对?她从前分明是爱他的!
“沈家给殿下助力,一路帮扶殿下这样多,已经是保得殿下一世荣华富贵。”沈知鲤摇了摇头,抱着孟澂莲的胳膊,在他胸前蹭了蹭,笑眯眯道,“若是殿下安分点,以后沈家还会一直站在殿下身后。”
“知鲤心里,从来就只有阿莲一人,若是殿下敢动阿莲一根发丝,殿下一定知道后果的。”
自从去年春时,沈知鲤梦魇了后,偶尔就会做些看不清记不住的梦。直到那日在荷花池和季干川一起遇刺,从那日之后,沈知鲤梦里那些看不清的东西就开始渐渐清晰,甚至屡屡出现叫她牙酸的场面。
这些话,都是梦里季干川说于她的,若是现在的沈知鲤听了,是直想捏死这狗东西的程度。但是梦里的那个她,却偏偏只能和季干川虚以为蛇,假惺惺的做着戏,满足他那些虚荣心。
这些话,沈知鲤早就想倒回给季干川了,如今终于说了出来,总算是舒了口气。虽然不是说给梦里的那个季干川听,但是这个季干川听见了,也是一样。
这样狗的话,她家后院养了十几年的大黄都说不出来。搁在谁身上,谁不心梗啊,之前在梦里无端被膈应那么多次,这次总算是舒了口气。
说得正爽呢,沈知鲤突然就感觉身边的某人身子一顿,极为复杂的视线落在她头顶上。
她一擡首,就看到孟澂莲看着自己的视线……格外的一眼难尽。
哎,不是,这话都是跟季干川学的,她可没这样想过。
她可是连名分都不想给季干川!
沈家也绝不可能再站在季干川身后了!
“阿鲤……”季干川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,他看着沈知鲤的眼睛有些拿不准她是不是都想起来了,一时间手里的弓箭拿起来又放下。
他瞧见阿鲤瞧着孟澂莲的视线娇嗔异常,这样的视线,是他上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的。
阿鲤是回来了吗?季干川盯着沈知鲤看了又看,几乎精神都开始恍惚了起来,但是沈知鲤就是没有向他投来一道视线,脸上也没有什么愤恨之意,就是说那些话时候的语气和那时的他极为相似以外,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情绪了。
她仿佛只是想起了,就这样说了一下,没有旁的什么意思。
但是季干川却恐惧极了,是不是阿鲤真的回来了。
若是阿鲤真的回来了,她怕是恨死自己了,又怎么会愿意看自己一眼。
季干川手上一松,将手里的箭丢掉了,双眸猩红的看着沈知鲤神色可怕至极,声音都带着颤意道:“阿鲤,你是也回来了吗?”
沈知鲤:“???”
沈知鲤莫名的看了一眼季干川,心道难道是刺激过头了,季干川不会是疯了吧,现在都开始胡言乱语了。
“什么回来了,殿下若是有什么不适,不如先回去瞧瞧太医?”
季干川闭了闭眼睛,擡手捂住血丝密布的双眸,深吸了一口气。放下手心,又重新看向沈知鲤,继续放缓了声音哄道:“阿鲤,你过来,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。”
沈知鲤见他这疯魔的样子,傻了才会往他身边跑,她擡手将莲花精的指尖拾起,十指相扣。擡手在季干川面前晃了晃,扬唇道:“我要他,你答应不答应啊?”
话刚落音,她就感受到身边的人胸腔在震动,擡眼就瞧见莲花精在笑。他眼睛极为好看,长睫如鸦羽,正在轻颤着,绯色的薄唇轻轻翘起,无声的在笑。
瞧着,格外的潋滟。
沈知鲤看的有些呆了。
对面季干川声音森冷极致,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字句:“那便叫我杀了他,将他的首级赠与阿鲤好了。”
“暄王这话,是要谋反吗?”孟澂莲开口了,声音低磁清润至极,他薄唇微扬起,声音不急不缓,“豢养私兵,从前季干川对付殷王的时候,用的也是这个罪名,怎么这会怎么倒是敢正大光明的将人带过来了。”
“六皇弟,这是什么意思?”季干川讥讽笑着,右手轻府上腰间的剑柄,道,“阿鲤可是你未来的皇嫂,你如此轻薄皇嫂,不觉得有何不妥吗?”
“暄王殿下此言差矣。”沈知鲤摇了摇头,语气措辞严谨道,“是我轻薄他才是,我亦是觉得不妥,正好此去便去求了陛下将婚事取消。”
季干川一僵,眼睁睁的看着沈知鲤翘唇垫脚在孟澂莲下颌上亲了一下,然后用一种极为调笑的语气道:“一夜春宵,总得负责不是?”
“沈知鲤!”
两人几乎同时出声。
季干川是咬牙切齿浑身颤抖。
孟澂莲语气警告,耳尖都染上了一层绯色,垂眸看她几乎想将她嘴给堵上。
这女子,怎么就如此口无遮拦!
小钱串要气疯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