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f线(一)做戏
玉柔花软,暗香浮动。
如无数凉夜,苏涿光照旧抱着乔时怜入眠。
不知过了多久,眼前明盏彻亮,浮翠流丹渐渐入目,耳边喧嚷之声如缕,依稀还有着酒盏交接之响。
这是…在皇宫内?
苏涿光恍神之时,忽听闻耳侧传来季琛的嗓音。
“浮白,我说你也真是,这圣上亲办的宫宴,你好歹笑一个,免得看起来好像不高兴似的。”
值此席间,季琛少有的敛了眉梢笑意,一本正经地道。
苏涿光:“……”
“你喝多了?第一天认识我?”
他觉得季琛会给他提出如此要求,定是脑子被驴踢了。
季琛白了他一眼,“我只是建议,建议。”
苏涿光始才发觉那高座上正离席而退的皇帝,不是秦朔,而是本应几年前驾崩的先帝。
他环顾着周处朝臣的面孔,很快得出了结论——他来到了他从西北回京那年,圣上为他举办的庆功宴上。
季琛仍在他身侧侃侃而谈:“不过我说啊,你这脾性,比你六年前离京的时候更难伺候了。现在你刚立功回京,可是京城里的大红人,朝野上下这么双眼睛盯着将军府,我寻思着你也适当改一改,免得…”
季琛顿了顿,严肃正词道:“风评不好。”
苏涿光抿了口酒,淡淡应着:“哦。”
他何时在意过风评?
季琛听罢语塞,咬牙切齿地望着苏涿光,恨其油盐不进。
不过眼下季琛劝他,苏涿光也回想起来,当年他回京,季琛确实同他说过这么一段话。
此后也正中季琛所言,他那冷情性子传遍京城,甚至还被附上一个“泣鬼神”的绰号,意为鬼神来了和他打交道都得气恼至极,欲哭无泪。
此番圣上离席,其余朝臣便蠢蠢欲动,皆往他所在之处过来奉承巴结。
苏涿光不耐烦地应着,所说之话不外乎是为“嗯”“哦”“好”。
一众朝臣的脸色极为难看,却又不得不笑着张脸,阿谀着话。
即便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将军看上去不易相处,但这年少成名的功绩非常人可比,他们皆不想错过这等结好的机会,甚至欲暗中打探他的喜好。
毕竟苏涿光方及冠,若是能借机攀上姻亲关系,实为再好不过。在这庆功宴前,诸位朝臣都打探过了,将军府的苏少将军尚未有良配,身边亦未有适龄女子。
苏涿光心不在焉之际,瞥见众影纷杂里,一道藕荷色身影随在乔相之后。
少女身披羽纱对襟,婉婉而立,其明眸善睐,黛眉联娟,正浅笑盈盈地对乔相身前的朝臣行礼。
几近是出自本能的,他撇开在他跟前聒噪不休的朝臣,往着乔相所在之处走去。
恰逢乔相和少女说了什么,留得她独身坐于席间。少女面上尽是烂漫,纯洁无瑕,她正对着案上一应精致糕点小口尝着,一行一止,绰态极妍。
似是察觉到有人前来,她扬起脸,撞上苏涿光的目光。
苏涿光凝睇着她略有迷茫迟疑的眸子,轻声唤着:“乔二姑娘。”
乔时怜疑惑更甚,下意识问:“你怎么认识我?”
今此至庆功宴,她当然知道来者是谁。纵观宫宴里各朝臣与其家眷,她大抵都认识,独独眼前人未曾见过,加上她听闻此庆功宴的主角是年纪轻轻的苏少将军,她对他当即有了猜测。
故而她忙不叠站起身,行礼道:“见过苏少将军。”
苏涿光直言问道:“不知乔二姑娘那时所说,若有需要,可去相府找你,还算数?”
乔时怜猛地擡起头,满目惊异,“你…你是当时那个,那个小乞……”
话还未完,她已掩面捂住了嘴,她怎敢把眼前人当过乞儿的事迹,如此堂而皇之地于宴上而谈?且这乞儿一朝摇身一变,告知她是功名赫赫的将军,未免太令人难以置信了。
苏涿光嗯了一声,“那个乞儿,是我。”
乔时怜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。
她心想着,人家明明是将军府苏将军之子,哪需要她来好心施舍?这下闹了个乌龙,她脸颊又不自觉地发烫起来,很快染就了两抹云霞。
苏涿光瞧其模样,摸准了她在想什么,“当时落魄,多谢乔二姑娘相助。”
落魄?这镇于京城,名慑边境的将军府,何时有过落魄境地?
乔时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,但又碍于和这苏少将军并不相熟,礼貌而言,她不应多加打探他人的私事。无论苏涿光是否真的落魄过,如今他已跻身京中高位,她说话自是要小心。
乔时怜眨了眨眼,“这样啊…不过是无心之举,有劳少将军挂念。”
言罢她折身欲离,只见眼前一抹白影晃开灯色,修长如琢的指节从袖而出,拦住了她的去路。
乔时怜驻足回过头,看着他冷峻面容无甚波澜,觉得他言行与其面容极为不符,甚至说的上有些割裂。这人即使生得好看,但眉目冷冽,瞧着就是一副不易亲近的模样。
她踌躇着问:“敢问苏少将军…还有何指教?”
“下月将军府宴会,帖子不时会递到相府,还望乔二姑娘可以赏脸。”
眼见他不依不饶,乔时怜只好点头应下。
及苏涿光极目那道远去的藕荷色身影,他却是陷入了沉思。
自己长得真这么吓人?他明明见得,方才她有些怕他,若不是为着知礼得体,保住颜面,恐怕她已是逃之夭夭了。看来想要重新俘获她的芳心,着实不是一件易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