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朔又有好些日没有来,但上次的事情惹恼了他,乔时怜更为提心吊胆。
恍神之时,乔时怜忽听得寝殿外传来宫女的急声,破开此处寂静。
“长公主殿下,此处是陛下特意吩咐,不让任何人进入之地。”
昭月怒声斥着宫女:“放肆!何时轮得到你们来拦本公主的路?”
宫女苦苦哀求:“殿下,殿下!这里真不能进…”
昭月持着惯有的娇横,续道:“这整座皇宫都是皇室的,本宫从未听说有何地是不允我进入的。怎么,皇兄是有颁布了明令,封禁了此地吗?”
宫女嗫声答言:“…没有。”
昭月高声喝道:“既是没有,此地本宫还非进不可了!”
宫女尖叫着阻止,“长公主殿下!”
乔时怜推开寝殿朱红绮门,“让长公主进来吧。”
见宫女面中带有迟疑与胆怯,她知宫女是怕抗令被砍头,又道:“陛下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,有跟你们说过,若我有什么要求,尽管和你们说。我现在的要求就是,让长公主入内。”
宫女始才踌躇着退下,“是。”
待昭月急不可耐地步入寝殿,“时怜,你住在这里可好?没想到皇兄居然敢把你直接带到宫里,若非近来京中传言,新帝欲强占臣妻违背君德,闹得沸沸扬扬,我竟还不知此事。”
听闻昭月传来外面的消息,乔时怜这才松了口气,“这事,是我让北风去散布的。只能这样,秦朔才会迫于压力,不敢轻举妄动。”
她心里明白,皇权看似绝对而不可动摇,实则还有着诸多限制束缚着。
秦朔刚登基,纵是他从前身为储君时,在政绩上有着斐然反响,但位高者愈高,达到无可再进的顶端时,他便会受到座下万千回音左右。
秦朔最在意什么,她再清楚不过。
当他至高无上的皇权受到威胁时,哪怕他再想得到她,他也会去衡量轻重。
所以那日她在池阴城外被包围,她让北风先行脱身,就是想要对外以君德之说,去触及他的利益,从而还得她的自由。
但秦朔不会轻易放了她。
她借由北风在外造的势还不够大,还不足以动摇秦朔的念头。
只要她被秦朔囚禁于此一日,她便没有自由。
日日皆要在惶恐不安里煎熬。
至霞色满天。
乔时怜推开了寝殿的大门,刻意扬着下巴,无视了垂首守在两边的宫女,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。殊不知,她已是紧张得后背冷汗涔涔。
今日昭月寻到此地,与她叙话至晚。
随后昭月褪去外衫为乔时怜穿上,又将乔时怜的发髻盘做其同等样式,送她出寝殿时,还不忘高声说着,“时怜,我先走了,闲时再过来看你。”
走出寝殿的,却是扮作了昭月的乔时怜。
昭月素日里骄横,脾气暴躁,皇宫里无人敢惹,亦鲜有人敢正眼相视。此番借着黄昏时分,视野模糊,乔时怜趁此机会逃出去,是最不容易被察觉的。
昭月告知她,周姝会在这寝殿外不远处等候。这样偷天换日的计划,是二人一早商量好的。
不多时,乔时怜顺利出了寝殿,得见宫墙一隐秘角落处,暗影浮动下,周姝正身着华服,金钗钿玉,盈盈亭立。
“阿姝…”乔时怜眸中微热,一时喉中凝然。
她知周姝为她做到这等地步,是冒着被秦朔发现的风险。
周姝迅然叮嘱着:“时怜,我已备好了出宫的马车,车夫是侍奉在我周家多年的人,算是我的心腹,你可加以信任,唤他周伯即可。昭月如今有府邸公主府在外,你且扮作昭月,先行出宫去。”
“陆统领今夜守宫门,我已提前打点好,届时他会放你,不会细察。陛下近日朝务繁忙,并不得空,昭月那里也会帮你拖延,你趁此时日离开京城,去西北苏少将军那里。”
话毕,周姝握着她的手续道:“你不必担心,此事我自有法子善后,不会波及任何无辜之人。你只需记得,尽快离开京城。”
“好。”乔时怜知时间急迫,纵是她为着默默助她之人感激涕零,亦不宜在此忸怩。她当即随着周姝的安置,钻入了马车。
车轱辘碾过青石路的声响阵阵,乔时怜端坐在马车内,心头渐而舒然。她终是要逃出这让她日夜难安的囚笼,重获自由。
至出宫时,一切顺利。
陆升守在宫门,掀帘查探车内的乔时怜后,带着一应禁军对马车内的“长公主”揖首行礼,她很快便乘着月色,与那夜下宫墙深影越来越远。
“苏少夫人,咱们需连夜赶路离开京城,就不多做停留了。”
马车外,车夫回过头对她说着。
乔时怜颔首:“有劳了。”
眼下不再过着提心吊胆,防着秦朔会来自己跟前的日子,乔时怜缓下心神,倚在马车内,沉沉睡了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长风渐凉,马车颠簸起来,应是在行经一段不平的山路。
乔时怜撚起车帘往外瞧去,皎月隐于群山头,苍茫野色入眼。
车厢似乎在往后倾斜,她虽不识路,却也知这应是上山的路。可京城至西北道路众多,即便为躲避搜查不走官道,亦无需越山而行,乔时怜对此觉得奇怪。
是以她躬身向前,从车厢里钻出头,问着车夫,“周伯,这条路不太对吧?”
周伯苍劲的嗓音和着马蹄声响而来,“苏少夫人,方才您睡着了,小的便没能同您说。咱们已经出了京城了,但为着您能顺利离开,所以小的擅作主张,从京郊的枫琊山走,避开官兵。最近北方战事可紧喽,京城混进不少狄夷人,您可不知道,这附近查得严着呢!”
“枫琊山?”乔时怜侧过身,极目马车车窗外的景致,越发觉得不对劲。
枫琊山,处于京城西部,妙善寺便建于此山顶。上回她与苏涿光纵马秋游之地,即是这里。可如今她望着群山隐隐的苍青,觉得极为陌生。
“周伯,您是不是走错路了呀?”
乔时怜将信将疑地问着周伯,毕竟这车夫看着年事已高,夜里视野不明,不慎走错路也是情理之中。虽然她与这周伯素不相识,但她信任周姝。
“怎么会呢?”
周伯反问着话,那声线藏着不易察觉的情绪。
随即他极低地笑出了声,“我带苏少夫人来的,就是这里。”
话音方落,乔时怜忽觉一阵天旋地转。
她慌乱拽着车沿试图稳住身形时,车帘由风掀起,她见着所坐的马车正直直往悬崖坠去。
修于12.11晚22:45
前章昭月找女主的部分调到了这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