莲衣想到了还在世子所的自己,好像的确就是这么个“傻子”,总是不明不白受他欺负,撇撇嘴,“这么就傻了?平安不就是任劳任怨笑脸相迎?他可聪明着,笨人可不懂谄媚。”
“我不是吗?”
“你当然不是了!”
“我还不够任劳任怨啊,那下回你别喊我出来买菜。”
莲衣听出来慕容澄又在戏弄她,懒得搭腔,晨光熹微,她偏首看向他,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慕容澄拉车走在街上,有说有笑,就像一对市井小夫妻,想到这不自觉擡手掐了自己一下,是疼的。
慕容澄也在想,想什么时候能再哄她亲自己一口,上回太仓促了,比猪八戒吃人参果都仓促,他还没来得及尝出个滋味,她就赏他一巴掌跑了。
二人各自怀揣心事,在菜市拉上订好的菜,往小满居去。
有时候说曹操曹操到,还真不只是一句俗语。
大清早街面上的流浪猫狗都没醒呢,小满居店门外居然就迎来了今天第一位客人。可等莲衣定睛细瞧,这哪是客人,这是平安啊!
平安也才到,他是昨夜刚到江都的,和慕容澄一样,根本没有寻人的头绪,于是就想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,问客舍小二哪儿有好吃的店子,小二说了几间,忽然想起小满居,和平安强烈推荐。
平安一听,温炉烫菜?随即跑到城南来打听,只是去得晚了已经打烊,询问得知店家姓沈,便心里有底了。
看,这不就被他等到了!坐在菜车上的这个不就是莲衣?拉着菜车的这个…等等,平安揉揉眼睛,睁开,又揉一揉。
他这揉眼睛的功夫,慕容澄已经走到他面前了,这段日子虽说得益于平安不在,他才能缠着莲衣住在沈家,可他也因为身边一个仆役没带,干了不少脏活累活。
因此见平安总算赶来,慕容澄也是怨气颇深,“你还知道来,来几天了,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
平安赔个笑脸,“世子爷,世子爷请息怒。”他叹口气,“说来话长,我到了夏国公府便和郡主阐明缘由,谁知隔天就被关起来了,郡主听说您没带多少钱,便想如此逼您去京城找她。这么关了我大半个月,总算被我找到机会跑出来。”
慕容澄眉梢一动,心想这的确是慕容明惠办得出的事,又问:“你带了多少钱出来?”
平安忙道:“我带了些银票出来,能去银号换三百两。”他见慕容澄这身打扮,小声问:“我在这儿最好的客舍定了房,您要不要跟我去洗洗换身衣裳?”
慕容澄本想答应,见莲衣默默拉着菜车往后门走,他随即压低声量警告平安,“我哪都不去,你也别背着我给夏国公府报信。银票拿来。”
平安连忙照做,追着慕容澄到小满居后门,他算是看出来了,世子爷战无不胜,这就已经将莲衣拿下!
不愧是世子爷!
这么久不见,莲衣变化不大,瞧着比在世子所的时候稳重了些,毕竟今时不同往日,她如今也是个小老板了。
那厢莲衣已经将菜车拉进院里,慕容澄见她要卸货,先拉她到一边,献宝似的将银票塞给她。
“三百两,你拿好。”
“我不要!”
莲衣吓坏了,手里的票子烧起来一样烫手,三百两?买她命都不要三百两!
慕容澄微微错愕,随后笑道:“你怎么不要?有了这些钱,这间店还有你家里人今后都再也不必仰人鼻息,你拿些钱去打点县衙,管他什么扬州通判,有钱能使鬼推磨,马上就叫王谦把你家的地交出来。”
困扰了沈家许多年的难题,竟然就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晨被慕容澄化解了。
莲衣感到一阵难受,这个世界上果真没有容成,只有她跨越千山万水都触不可及的蜀王世子。他迟早都是要走的,这一天真的来了,她又觉得想哭。
莲衣将银票还到他手中,“多谢世子爷好意,无功不受禄,我不能收。”
慕容澄不明白,“怎么就无功不受禄?我在你这儿受了多少照顾?”
莲衣摆手,“不是有那五十两?那都给多了,更别说你给店里帮了多少忙。”
慕容澄咂舌,不喜欢她这楚河汉界你是你我是我的划分,“那这三百两是往后的。”他也急了,“叫你收你就收下!”
往后?他要是在江都待到三百两花完,还不头发花白走不动路了?
“不行。”莲衣就差给他行大礼了,“三百两,就是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个价,我不收,你就别拉扯了,我娘她们快来了,我不想叫她们知道你是世子。她们知道了我一直在撒谎骗人肯定不高兴,你要走就趁现在吧,我会自己想个理由。”
慕容澄一口气堵在嗓子眼,觉着她这是在赶人,“谁说我要走了?”
莲衣愣住,帮他搜罗记忆,“是你说平安来了就走的,你刚到江都的那天,在城门那亲口和我说的。”
他这下又有钱又有人伺候,还有什么理由留在沈家做苦力?即便不离开江都,舒舒服服去住大客舍不好吗?
慕容澄语塞,环视一周,板着脸走到棚子底下,抄起火钳道:“活没干完,我还不能走。”